真實故事案例分享
雖然本來就知道媽媽的日子不多了,但在她過世的那一天,心裡仍然覺得被挖了一個大洞,一種永遠不會好了的感覺。就像是樹被砍斷了根,房子的地基被挖空,總之,我的根本被動搖了,我不是我了。
一開始很想想她又不敢想她,只有很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,放肆的想,放肆的哭。
曾想去觀落陰,看看看她過得好不好,甚至其實我希望的不是看她好不好,只是想再看她一眼,或是能跟她講講話,也因為自身的狀態作罷。
我知道自己一直不願意接受已經失去她了這個事實,有時做夢會以為她還在,生病其實才是一場夢,我不敢跟任何人提起,因為不想展是我的脆弱,也因為知道如果在世的我放不下,那往生的人更沒辦法好好前行。我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是「放手」,心裡縱然放不下,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,所以只好壓抑著所有的情緒。
媽媽是很溫柔的人,對全家的照顧無微不至,她從不抱怨,總是默默的做,不道人長短,不三姑六婆,從小教我們最重要的是善良,寧願我們吃虧也不要佔人家便宜,教我們問心無愧,教我們要常常幫助別人像觀音菩薩一樣,對她來說,我們兩個女兒最重要的是健康平安,其他都是次要的。
照MRI發現她頭裡長了東西的那天,是我的生日,所以,我不再過生日。
永遠都記得醫生請我們去聽報告的那天早上媽媽不見了,平常早上運動完媽媽就會回家,但那天過了時間還沒回來,我們決定分頭行動,家人繼續找她,我負責去聽報告的結果。結果醫生告訴我,開刀有很高的機率會半癱或成為植物人,不開刀就是幾個禮拜就會昏迷再見。那種五雷轟頂的感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...
我不知道一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,為什麼我媽媽這麼好的一個人老天要收她,該死的不是那些詐騙集團嗎?為什麼是我媽?心中千百個為什麼沒有人可以回答我。我不想接受,也不願意接受這個老天的安排!我一面瘋狂的求神問卜,找尋各種科學與不科學的方法,另一面強裝鎮定的告訴媽媽及家人,只要我們努力,多找幾個醫生,一定可以打敗癌症的,我們不能放棄!
從台灣問到香港,再問到西班牙跟美國,最後決定在香港開刀。第一次的手術算順利,但很快的才三個,腫瘤就開始復發了。第二次的開刀,原以為也是一樣順利,沒想到開完刀的五天後,我媽半邊癱瘓。那一刻,她身為人的尊嚴沒了,她的鬥志沒了,她封閉自己不再願意開口,鬱鬱寡歡。
我想盡辦法找復健師到家裡陪她,沒想到在其中一次復健進步的時候,老師問她說:妳進步了有沒有很開心?媽媽卻回答說:最開心的應該是我女兒吧...聽完我崩潰大哭,原來,她活著是為了我們,不是為了她自己。媽媽,對不起...真的很對不起,謝謝妳為了我們一家人痛苦的活著,我在鼓勵妳的同時也把自己騙了,我始終以為會有那麼個奇蹟可以讓妳康復,每每想到這些都覺得有什麼比這樣更不孝...。奇蹟沒有發生,媽媽走了,我的世界不再完整,心底被掏空,我不敢想念她,因為只要一想起淚水就停不了。
直到懷孕小孩出生,對於失去媽媽的情緒似乎才稍微平復,但我不知道的是這些情緒其實是被埋進了變成黑洞的心底。我多慮又想要事事周延的個性,在當媽之後也算是吃盡了苦頭,偶爾會想不知道媽媽以前是怎麼走過來的。
那天下午 一如往常的走進Sol的工作室,原本只是因為時間搭得上,突然她開始問起關於我媽的事情。先是問了我多常去拜她,接著又問我是否對她有什麼遺憾?
Sol:妳前陣子是不是都早上四點醒來?
我大驚!心裡想:真的假的?Sol怎麼可能知道?
我:可能是前陣子胃食道逆流造成的,因為前陣子我比較焦慮..
Sol: 妳醒來是因為妳媽都是那個時間去看妳的..
我沈默了 難以置信又很希望這一切是真的
Sol: 妳媽剛剛來,她說對於她生病之後到現在的所有事她都知道,她知道妳盡力了,她都懂,她沒有怪你。她還說,她知道妳沒有特別喜歡小孩,但為了妳們家的兩隻妳已經盡力了,做妳自己,不用想成為像她一樣的媽媽。
聽完我瞬間淚流不止,她有沒有來我是感受不到,但Sol這樣說我是信了,因為從她走後,過年清明重陽每次拜她的時候,我最後一句話都是說"媽媽!請妳保佑我可以成為像妳一樣的媽媽,一個為小孩盡心盡力,把小孩照顧得無微不至的媽媽,請保佑我可以做到像妳一樣那麼棒的媽媽!"而這些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,從來沒有,包含我先生沒有人知道。
Sol傳達了媽媽給我們的話:
"世界上最美好的事,莫過於擁有自己的孩子,把我對妳的愛傳承下去,享受當媽媽的樂趣,而非為了責任,妳是媽媽的昇華版,用溫暖及柔軟的陪伴把自己的家建立起來。最後的叮嚀,把自己的內心強大才可以把整個家撐起來,不要為了任何人,只對得起自己做的決定。"
那天開始,我心底的黑洞似乎被慢慢的填補起來,也終於開始"享受"當媽媽的幸福。
媽!謝謝妳來看我,沒想到我還是讓妳操心了!謝謝妳看到我在掙扎的親子關係中的無力,謝謝妳告訴我要做自己,我知道我永遠都不可能成為妳,我現在也知道我不必成為妳,我會努力,努力的強大自己的內心,努力把妳教我的善良傳承下去。謝謝妳這輩子當我的媽媽為我操透了心,謝謝妳完成了這麼艱難的人生功課,如有來生,請讓我還妳,媽!我愛你!
I love you to the north star and back!